布列松在中國202008－陳大凱很愛玩

「人和社會，才是我攝影的重點。」-- Henri Cartier-Bresson

「布列松在中國」在台灣是全球巡迴繼巴黎之後的首站，，後續將巡迴北京、米蘭等地，再來台灣之前，在巴黎布列松基金會展出，場地比北美館小得多，又有疫情影響，但參觀人潮卻出奇的踴躍，這一次在北美館，由於這一批相片對台灣歷史具有特殊意義，兩位策展人特別針對台灣的觀眾重新策劃展出內容，比在巴黎的展場多了一些電報、印樣、原版雜誌的檔案文件，這些史料都是第一次展出。

Henri Cartier-Bresson (1908-2004)出生於法國，他的攝影風格收到早年的繪畫訓練以及超現實主義風格的影響，拍攝的時候特別注重人物的神情，跟整體的構圖，這是他個人強烈的風格。布列松所關照的重點是人，因此即使是在戰爭動亂的時刻，在他的照片裡看到的是庶民生活樣貌，沒有殺戮、血腥和恐懼，但是這些紀錄給人的震撼，遠比那些戰場上打打殺殺的恐怖照片，要強烈得多，因此觀看他照片所採取的視角，真的非常的獨特。

布列松第一次到中國去，其實是有一個脈絡的，1947年跟羅伯特•卡帕（Robert Capa，1913-1954）、大衛•西蒙（David Seymour1911-1956）成立馬格南攝影通訊社（Magnum Photos）（後來成為記實攝影的指標），1948年跟第一任妻子哈娜・莫希尼（Ratna Mohini）(當時世界知名的印尼舞者)開始亞洲三年的旅行，在緬甸的途中接到任務，要他到中國拍攝國民政府在中國大陸的最後一刻，原先預定停留的時間只有幾個禮拜，卻因為當時戰爭動亂等複雜的因素，待了10個月。

當時雜誌社要求布列松拍照的內容和主題，在電報中都有詳細列出，這一次台灣都有陳列，布列松在這期間拍了二十多卷黑白照以及一卷彩色照片，連同他對於照片的解說敘述，一起寄回通訊社，這些史料在現場都有擺設，後來刊登於《生活》(Life)、《巴黎競賽》(Paris Match)等重量級雜誌，原先Life雜誌只打算要刊登兩頁，介紹當時中國在政權改變的前一刻，後來因為這些照片太珍貴，又太精彩，實際刊出的時候是九頁，這個在現場都可以看到。

當時歐美地區的各大媒體，使用相關的照片都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，大肆報導，但是由於資訊的流通不易，翻譯的速度也沒有那麼快，因此現場看到當時媒體所報導的內容，其實跟事實是有出入的，這也是在這一次展出看到非常有意思的事情。

網路上對於這個展，多半持正面的態度，評價也很好，畢竟這是報導攝影史上的經典作品，但也看到有人對於在展場中，年輕人有說有笑地觀賞態度，大張撻伐，還說Bresson鏡頭下1958年那個中國，陰差陽錯，卻無人在意。台灣這一代的年輕人，根本沒有經歷過任何大時代的動盪，也沒有吃過苦，當然無法體會當時戰爭的殘酷，以及生活的困頓無奈，這樣被責備，未免有失公允。

這個展我去看過三次，前兩次都因為人實在太多，無法拍照，看的人不論是上了年紀，或者年輕人，還有小孩，多半是帶著認識歷史的態度去觀看，在戰爭之下的庶民生活，大部分的人是一張一張連圖和文字解說仔細看的，而且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，3樓A區的攝影展，人數總是比2樓的典藏展要多得多，也許過幾天看到我分享2樓的典藏展，大家可能也覺得布列松真的比較好看。

1958年其實一開始布列松也不是應中國的邀約去的，這背後也有一個脈絡，當時布列松一直想回去看看「新中國」的樣貌，但他一開始申請簽證的時候並不順利，他原先請一位在中國的朋友協助，後來官方知道之後，就乾脆以官方的名義邀請他，實際上是想讓他來拍一些大躍進的宣傳照，來向世界宣導政績，而布列松畢竟是一位有想法的記實攝影師，各位可以看到1958年的那些照片，其實並沒有幫共產政權加分的那種大宣傳大建設，他其實還是在受限的行程裡，只拍他覺得應該讓觀眾看到的，當時生活的樣貌，因此後來中國官方並不完全接受這一次布列松所拍攝的作品，那不是他們原先所想要的。